2025年05月04日 17:58河北
春城陷阱
作者‖曾剑青
四月的春城公园，樱花如云，游人如织。阿东坐在湖边的长椅上，眯着眼看天上飘飞的风筝。这是他这个月第一次休息，作为建筑工地的钢筋工，平日里六点起床十点收工，只有发工资这天，包工头才大发慈悲放他们一天假。
“大哥，能帮我捡一下包吗？”
一个甜腻的女声从背后传来。阿东转头，看见一个穿紫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子正对他笑。阳光透过她宽檐草帽的缝隙，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她耳朵上挂着的银色耳环晃得阿东眼花。
“哦，好、好的。”阿东慌忙弯腰捡起那个掉在他脚边的小皮包。皮质柔软，上面还挂着一个毛绒玩具，摸上去像他女儿最喜欢的那种。
“谢谢你啊。”女子接过包时，指尖有意无意地划过阿东粗糙的手掌，“我叫林娜，你呢？”
“我叫陈阿东。”他闻到她身上浓烈的香水味，不由得后退半步。结婚十年，他从未和妻子以外的女性靠这么近过。
林娜歪着头打量他晒得黝黑的脸：“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？”
“福建来的，在对面工地干活。”阿东指了指远处高耸的塔吊。不知为何，他鬼使神差地补充道：“我是领班，今天刚发了工资。”
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。临出门前，工友老李还叮嘱他城里骗子多，别露财。
“真巧，我今天也休息。”林娜撩了撩头发，“要不我请你喝咖啡？前面有家不错的店。”
阿东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顺着她雪白的脖颈往下滑，又在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时猛地抬头。他想起妻子腊梅粗糙的双手和永远沾着油渍的围裙，喉咙突然发紧。
“我、我还有事......”
“一杯咖啡嘛。”林娜已经挽上他的胳膊，“就当谢谢你帮我捡包。”
咖啡厅里冷气很足。阿东僵硬地坐在卡座里，看着面前精致的杯子发愣。这杯咖啡要五十八，顶他半天的工钱。
“东哥是做建筑的啊？”林娜用小勺搅动着杯中的奶油，“我表哥也是，听说现在钢筋工一天能挣三百多？”
阿东的警惕心又冒了出来：“哪有那么多，我......我就是个小工。”
“骗人。”林娜娇嗔地踢了下他的小腿，“领班怎么可能才挣这么点？”她的高跟鞋尖在阿东裤腿上轻轻摩挲，“我看你呀，就是太老实。”
阿东感到一阵燥热。他今年三十五岁，在工地风吹日晒，看起来像四十多。而眼前的女人最多二十五六，皮肤白得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。
“其实......加上加班费是能拿三百。”他听见自己说，“这个月发了六千二。”
林娜的眼睛亮了起来。她突然凑近，阿东能闻到她呼吸里的薄荷味：“东哥，我租的房子就在对面小区。要不要......去坐坐？”
阿东的心跳得像打桩机。他知道不该去，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跟着站起来。走出咖啡厅时，林娜整个人几乎贴在他身上，他能感觉到她胸口的柔软。
出租屋比想象中远。穿过两条街后，阿东已经汗流浃背。林娜的香水味混着汗味，变成一种奇怪的甜腻。
“到了。”她打开三楼的一间房门。屋里拉着窗帘，一张大床占了大半空间，床头亮着粉红色的小灯。
阿东站在门口不敢进去：“要不......我还是回去吧？”
“怕什么呀。”林娜一把将他拽进屋，反手锁上门，“我换个衣服，你先坐。”
浴室水声响起时，阿东盯着自己开裂的指甲发呆。手机里存着女儿昨天发来的语音：“爸爸，我数学考了100分！”他应该现在就走，可双腿像灌了铅。
“东哥——”林娜裹着浴巾出来，肩头还挂着水珠，“帮我擦擦背好不好？”
阿东的理智轰然崩塌。当他颤抖着触碰那片雪白的肌肤时，突然响起了震耳的敲门声。
“警察！开门！”
林娜脸色骤变，猛地推开阿东：“快穿衣服！”
门被踹开的瞬间，阿东还在笨拙地系皮带。两个壮汉冲进来，其中一个晃了晃证件：“扫黄！把身份证拿出来！”
“警官，我们不是......”阿东的声音卡在喉咙里。他看清了那个“警官证”——塑料封套里的卡片歪歪斜斜，照片明显是贴上去的。
“不是？”壮汉冷笑，“我都拍下来了。要不我通知你家人来领人？听说......你在工地当领班？”
阿东的血液瞬间凝固。他想起来时路上林娜问的那些问题，想起她听见工资数额时发亮的眼睛。
“大哥，有话好说......”他声音发颤。
“私了也行。”另一个男人掏出手机，“转六千，视频删掉。不然我就发到你们工地群里。”
阿东想起工棚墙上贴的反诈海报，想起老李说的“天上不会掉馅饼”。他哆嗦着扫码转账时，听见林娜在隔壁房间咯咯的笑声。
走出小区时，夕阳正沉入高楼之间。阿东摸出兜里最后二十块钱，买了张回工地的公交票。车上，他给妻子发了条语音：“腊梅，下个月......我可能寄不了那么多钱了。”
夜幕降临，春城的霓虹次第亮起。阿东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灯火，突然明白了一件事：这城市的光鲜亮丽背后，藏着太多他看不懂的陷阱。而他辛苦挣来的血汗钱，就这样变成了一场春梦的代价。
三天后，阿东在工地附近的派出所门口徘徊许久，终于走了进去。接待他的年轻警官听完讲述后叹了口气：“这是典型的'仙人跳'，最近已经接到五起类似报案了。”
做完笔录出来，阿东在派出所公告栏前驻足。墙上贴着最新的防诈骗宣传画，其中一个案例和他经历几乎一模一样。他摸出手机，给女儿发了条消息：“妞妞，爸爸周末带你去新开的图书馆好不好？咱们一起看看法律方面的书。”
春风拂过他长满老茧的手，阿东第一次觉得，这座城市的阳光，原来也可以这么干净明亮。
END.
作者简介
